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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 收

时间: 2022-02-17 10:43 来源: 研究室

秋      收


文/东吴的船



一、

立秋之后,夏天的火气还没有下下来。

陈铁桥家的玉米地里,玉米叶子已经开始枯萎了,这是一片枯叶的黄,不象是水稻和麦子成熟的黄,没有它们黄得顺爽的光泽,而是宽厚的叶子在玉米杆上各种扭曲的颓败,而且在相互碰撞中发出的是那吱嘎吱嘎粗砺的声音,相当的噪耳,秋天在玉米地里劳动陈铁桥在感官上不觉得很愉快,只有在看到叶子与杆之间某些玉米的金黄颗粒露出了头,显得它的成熟和收获,对此陈铁桥才觉得兴奋,觉得它有一些丰收的可爱。在江南,玉米只是点缀性的种植,不似北方的青沙帐那般的场面,广阔,气势宏大,排山倒海,遮天蔽日,可以藏得住人,可以作为抗日的战场,收获的时候,也可以用机器霸气的操作,在这江南水乡,只要是零星土地,但凡不愿意浪费时间的农家一定要种植一些,比如今年立芬好歹就种了六亩地。

天气仍然是那样的热,陈铁桥搙了一把袖子说今年的天气不同寻常,这么热,又不下雨,立秋了天道也没有多少反应呵?立芬忙着顾不着答腔,顺便又伸手折了一株包谷,自言自语的道,这一颗不错,结得厚实又饱满。陈铁桥说立芬呀你不觉得热,这包谷林子里没得风,憋得我都快哈不到气啦?立芬说我不怕热,这可比摘莲蓬好得多,比那水里头上蒸下煮好多了,前些天我们妇女们还是赶早去的呢,摘了几三轮车到沙市去卖,那才叫个热!陈铁桥说是呵,人呵,只要是挣钱,有个想头,大伙再热也有心情去做事,想想,10块钱3个莲蓬,怎么着不划算,我是想呵,要是我们江边的老码头还在,就是那人来人往的赶船客人,指不定你们来钱还快些!但是你们女人家是见识短呢,依不得去一趟好挣钱,但是挣大钱的还得是做规模化,我们这成千上万亩的水面,要是指望着你们妇女们零星用麻木车运出去卖,那我们村子不得喝西北风了!


二、
立芬说,陈铁桥我跟你讲,做规模,讲是头头是道,那金滩合作社退股你是哪门(方言,怎么)想的?看看周云他们年年分红,是不是上规模?今年江滩上的收成又得不少,好好的股份你退下来,你算算,今年我们家又少多少收入?
陈铁桥说,那滩上的七百亩田,又说不定一个准头,幺五年(方言,一五年)涨水漫了,幺七年种蔬菜行情不好,不是也亏了不少钱呢?再说,我一个当干部的,总得避避嫌,哪有好事情全都给我们家占了的?你退一步想,太空莲合作社这几年办得也不错,我们家分红的事也没少好多呵?!
你这第二条倒是个老实话,我是早就讲了的,这干部真可以不当,束手束脚的,想想早些年,要做什么事情从来没有什么顾虑,又自由又大方!立芬激动的说。
这挣钱的事情,哪有个底的呢?我是讲不赢你的,我投降不跟你讲了。陈铁桥知道立芬讲退股是少了家里头收入的事情,当家人这样数落他也无可厚非,只得赔着笑脸说。
在长江堤岸外,江滩上的南瓜已经开始成熟了,一个个硕大的身材特别诱人,它们吸取着这长江水冲积带来的淤泥积攒的肥沃营养,毫不费力的可以恣意妄为的疯长,没有一点儿约束,南瓜花在这炽热的阳光下仍然在继续开,收采可以依次进行两三轮。
两个股东周云和王长斌站在大堤边议论拖拉机如何下田的路径。
这一望无垠的一片南瓜地,就是立芬和陈铁桥讲的金滩合作社今年收成可期的收益。而它们的主人,有曾经是股东的陈铁桥,而现在,却和他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从前年起周云他们就开始引进湖南的南瓜种苗,特别的适合在江滩的沙地里生长,去年外地的半挂车子从九月开始在这里调货,一直搞到过年。从三角一斤到七角一斤,后来涨到一元一斤,春节前竟然到了二元钱一斤,今年周云和王长斌是抱着赌一赌的心态种植的,种得好,收成好都不如价格好,全中国太大了,大家都种一个品种的话,保不齐人工钱都挣不回来,最后是用旋耕机打烂在田野里,比如幺七年种的白菜。今年的晴天多花期长,天气热甜度高,特别适合这南瓜的生长秉性,从立秋起,两个人就兴奋着关注着这一片田地的长势,当然,最终的希望寄托在价格上。


三、
亮伢子是个生意精。
亮伢子家就在村口和长江大堤交界的地段,倚仗着他家祖屋的好地势,新建设的九大间推车子屋,并且,转角处他还开了餐馆和一家超市,超市的门厅前搭建的雨棚里原先常年一桌花牌或者麻将,专门侍候着往来的闲人们,也算是在场面上招徕人气,他家老婆刘苗将餐馆和超市操持得有条有理,前些年长江里头还没有禁止捕鱼的政策,他们家还集并渔民们的河鲜和江鱼,然后贩到外头去卖,赚取一些差价,不过,村子里头的作物当然不会放弃,花生、油菜、芝麻、大小麦等也是他经营的目标,只要是屯得住的,他都先出钱收下来,即便出钱租别人家的仓库也在所不惜。去年南瓜的收获季节,本来挨到十月经营得还算不错的,却没有料到春节前夕外地调货的会涨二元一斤,悔得刘苗逢人就说,要是长了后眼睛,南瓜屯到春节那不赚了一栋房子钱!话说得也是容易,南瓜一斤赚取2角都不是小数目,往往外地的半挂车来拖,随便就是几十万斤的数字。
但是亮伢子不敢赌!如果收了行情不好,钱是得先垫出去的,人家种植户可不管你卖不卖得出去,万一温度一高,开春前砸的手里头,那可就是一夜回到解放前的场面了,他不会冒这个险!他跟刘苗说,你要是贪心,搞得不好将家里当了都还不了原,人家那么多合作社种植是不是比我们辛苦?他们都才挣这么点钱,我们就是倒腾了几下,比起来就不错了!刘苗说说说而已,我那是后悔的情绪话,哪个不晓得我的性子,要不是我,家里能撑着现在这个局面?这不算争执,亮伢子明白,没有刘苗,家里头的确没有这个局面,他知道自己没有守财的本事,年轻的时候,,一个字,赌!他庆幸讨到刘苗这个好婆娘,在牌桌子上和他打过架,得罪了好多赌场江湖上的哥儿们,当然那是很难堪的场面,但是到了现在,他心里明白刘苗的功劳。
王长斌和周云走来时,亮伢子连忙迎上去,两位老总来座,我这儿荫凉!说完递上1916的纸烟。周云说,亮总,到底规格高,我们常年还没你这个标准呢!?亮伢子说,两位不是贵客嘛!刘苗去冰柜拿两瓶矿泉水!
王长斌说,去年我和周总忙了小半年的南瓜,到头来没有你挣得多,俗话讲种的不如贩的,是个真话,今年有什么打算?
亮伢子说,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但是我还是给二位哥哥一个建议,收成后,还是屯一点,您们自己屯,不着急,兴许价格卖涨了呢?反正我表个态,种,您们是专家,卖,我在外头商贩们的路子广,信息多,现在讲一路一带,信息共享,我会及时和二位哥哥联系!
周云说,搞钱的事哪个不着急,这也是个好办法,毕竟你在外头有这个资源,我和长斌才去看了看南瓜田的长势,真心不错,月底就要开卖了,我们都照应下不是更好!
刘苗在一旁说,周哥哥呀,我一直在后悔,去年要是大伙都在春节前出货,哪家不是多挣个二三十万元?


四、
周云看着刘苗转眼又望着亮伢子说,看你家刘苖说的好话,我们搞合作社可比不上你家,运转起来可是有成本的,一亩田300元的租金,还要刨去人工、种子农药、管理、水电费、运输费、农具农机油料、维修费,你说还剩下多少?我们可是河里打鱼河里用!你讲的,是你们家亮总挣的净钱。
王长斌笑着说,合作社看起来可观,但是办起来还要贷款、垫支利息、农业税、请会计出纳都得花钱,不象你们家,刘苗能干,一个人全给办好了,又省钱,又省工!
不讲了,不讲了,就一句话,今年的销售我给二位哥哥随时分享信息,共同致富!亮伢子说。
两个人出了亮伢子的家,又去合作社喊陈平去开拖拉机。
陈平是合作社雇请的机务工,又是司机,正在合作社的场院里更换拖拉机的轮胎,老远就说周哥,这台车子的轮毂也搞不到几天了,是不是做好准备,到市里头的销售那儿去提前定个时候去换?
王长斌也是搞修理的好把式,说车子是有些毛病,我来给市里的机修厂联系,过几天就要忙活了,时间不等人。周云你看下,雷沃的车子和约翰迪尔的价格上比起来,用起来差别就出来了,约翰迪尔的车子马力大、质量好,耐操!
陈平说,这天气热,开这约翰迪尔就不一样,有空调,有空气减震的坐垫,动力足,这美国佬坏是坏,但是做的东西可是柮伙(方言皮实)!
周云说,人认不得货,钱可认得了货,那价格可是多出的炮把(十万)万块元呢!
王长斌心里实际上对买农机的意见开始是有想法的,六、七年来,合作社置陆续办了六台拖拉机,其中只有一台天津组装的约翰迪尔,他对这台车情有独钟。当时还是自己鼓抖(方言坚持)要买的,其他车子的功率不够大,现在通过使用,大家都明白了机器的好歹,算是承认了自己的长处,就是陈平,科班生,在技校里学的农机,都认可自己维修的水平。当时陈铁桥在时,合作社购置农机的补助款依政策及时打到社里,想着是方便,陈铁桥退股时,他还担心算了帐后他会打这台约翰迪尔的主意,但是人家只是选择了一台雷沃,说自己家田少用不着,想起这个事情都觉得自己量小,对不住人家,怪不得周云常常讲的,陈铁桥,人家为什么能当书记,那格局,一般人做不到!人家谋的是大局,合作社旺季多少人在这打工,全年为村民提供多少就业岗位?合作社我们拿了一头(方言收益),开的工资搞事的村民可是拿了大头的!


五、
王长斌甚至想,陈铁桥将这村干部辞了,精明能干的一把好手,在金滩合作社里干多好!他却要退股?!周云、铁桥他们三个七零后的发小(儿朋友)算是读过几天书的人,改革开放起头从九十年代几个人在外头打拼,积累了一点资金成家立业后又回来到村里合伙干合作社,算是踏上了拐(方言,顺畅的节奏),现在农业大开发,又有精准扶贫、乡村振兴的利好政策,只要在种养和农产品深加工上下功夫,仍然有文章可以做,但是他却离开了合作社,不说别的,就是合作社的补贴政策都不少,本来他妹妹陈红莲帮他办好了太空莲合作社,是挣钱,但是挣钱的码头哪个人嫌少?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
天气炎热持续的势头没有减,只是早晚显得略微的凉意。
陈铁桥看着眼前这一片水域,与天水相接,广阔、和谐、静美,荷叶已没有夏天的翠绿,但是仍然在焕发着生命的热量!荷花开了,谢了,又开了,皎白的、水红的花朵和花苞与莲蓬各自在荷叶的中间左右摇晃,这一片美好的景色令人陶醉,按季节还有个把月的花期!文人眼睛里的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赞美只是他们对这种作物赋予的品质,在他眼中这是他的事业、他的家计和生计、他的生命的一部分!自从妹妹陈红莲嫁到岳阳带回来的太空莲种子和种植技术,他一天都没有放弃去学习它,了解它,关注它!它从莲花、藕带、莲蓬、莲米、最后是它的身体莲藕都赤条条全部奉献出来!就和立芬笑话着说,种莲子,陈铁桥就当成是他的幺儿子一样!是呵,当孩子一样养着,荷花村自从有了这个拳头产业,每家每户都受益是他最大的愿望。


六、
功德先生蹒跚的向村委会走去,他身体仍然健朗,思路活络,只不过步子比较缓慢,他怕摔着,这个年龄可不是开玩笑的,上年袁隆平老先生就是摔倒后出的事,作为农家人,都惦记着他做的好事,功德先生常常给年轻人讲,他的事业不光是为中国人,还是为全世界、全人类做的功绩。今年功德先生遇上了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在建党100周年纪念活动中村委邀请他开了会并发了言,镇委派遣分管宣传的周镇长还在会上多次提到他,肯定了他作为党员的一些积极的事迹,后来工作组的张组长代表组织给他戴上了“在党五十年纪念章”,并且一同照了相,他记得戴那个沉甸甸的纪念章时,还下意识的敬了军礼,人家张组长是组织部派来乡村振兴的年轻干部,主动说不管从哪个方面都要向他学习,这令老先生有些自满,当时弄得几位老党员们都看出来了。
他一路上来关心着村里的一切事物,预感觉得今年的秋季收成不错,各种田间的作物好歹他这个年纪的人都见过,太空莲那是没得说的,玉米、水稻、南瓜都有看像(方言成色好)。有一回尚平和他开玩笑谈论收成和人类活动有不有关联,他固执的认为大自然静止下来,反而作物的产量更高,质量更好,而且不逗病虫害,还拿幺九年作比方,从年关前一直到第二年春上五月份,政府才开始疫情解禁,田地里真的种什么得什么,后来最大的问题作物是愁销路。他坚持自己的道法自然的观念,尚平那天说了个笑话,说功德老爹,您对中央的政策领悟得最深,上头讲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您可和他的观念是保持一致的!这个政治敏锐性,您可把握得相当好!功德先生讲那是当然,万物生长都有一个规律,万物之间也会有一个相互的制约和牵制,相生相克又相互依存,就打幺九年春上,都关在家里头抗疫,没有人除草,没有人打农药,这自然界的动物和昆虫、鸟类都出来觅食,自然少了虫子保护了庄稼!现在你们种田,老是讲究一个高产,那可是化肥农药催出来的,你想想,养殖业是不是一样,速生鸡鸭猪鱼哪一样还有先前的那个味道?说得尚平连连点头,功德老人家,您这大把年纪了说的门门道道真是有哲理,我们都得跟您学习!功德先生笑着说首先要学习辩证法,你们说我人老心不老,脑子灵光好使,我就脑筋用得多,越用越活,身体也跟着越来越好!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讲究的就是个辩证关系!


七、
功德先生到达村委会的时候,陈铁桥正在和张组长讨论今年两委班子选举的准备工作,村干部们都在。功德先生进门后张组长热情的让了座,尚平和陈铁桥纷纷向他打了招呼问了好,小黎还给他泡了杯茶。功德先生说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情找你们商量!陈铁桥说您到村里来还讲什么客套话呢,什么时候都行,什么事情您吩咐都办好,保证您满意!张组长讲,功德先生是个讲原则的人,可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一定是好事情!
功德先生今天讲的不是好事,可能给各位要添麻烦的,但是解决好了,也不是坏事,就絮絮叨叨的陈述起来。
十五组的赵国是个种田大户,今年家里还购置了一台遥控喷药飞机,花了五万多块,不光只给自己的田地里打药,还帮其他村民们施药,还按飞机的出勤时间和田亩收费,这洋机器出来了是个好事,给大伙提供了方便。七月里给刘金山的田里喷药水时,将隔壁刘俊平的虾田的虾子打死了一些,两家就闹起了矛盾,各说各的理由,赵国说到底飞机是不是飞到刘俊平的田里也不准确,说用的航迹图用电脑下载下来了,可以证明并没有在虾田上飞过,这虾子死了没有,死了多少,死的根本原因也没有个定数,不同意赔偿。这刘俊平也不是省油的灯,就天天去找赵国吵,后来还是由刘金山出面做中间人两人签定了赔偿协议,由赵国赔偿刘俊平虾子损失2万块钱,并且当天就支付了一万,另外一万定在下月头支付。
这本来就是一桩了结了的事,但是赵国回去了就想不通反悔了,另外的一万元就不把(方言支付)了,刘俊平也不是马虎角(方言老实人),又开着车子去堵赵国的院子门,又是放风扬言要用那个赔偿协议打赵国的官司,两家的矛盾越来越深,再者两家朋友里都有看戏不怕台高的角,撺掇出主意的也多,赵国就真的闹到基层法庭里去了。今天来就是请各位干部去解个交(方言解围),冤家宜解不宜结,这赵国和刘俊平都是喊我太爷爷的,我是多个事,怕伢子们这样闹下去误了收成,也给村子里带个风气不好的头,如果你们劝好了,等法庭判决前了结这个事,不是也积些功德!?
尚平说功德老爹我们都晓得这件事,月头他们两人都找了管治调的先忠,都分别做了工作,争议的就是那一万块钱,双方都不缺钱,但是都在赌气,这钱给不给都是小事,关键是旁人的主意,撺掇他们俩想找回面子,所以闹到法庭去了!现在请个律师都要一万元,我可是觉得他们这样闹是不划算的!
陈铁桥说功德先生您这来是为他们好,也是为村里头清净,群众们少些纠纷,现在法庭受理了,我们去起不起得到作用还不清楚,反正,我表个态,我们还是正规的举行一个场合劝劝他们!
赵国是个种田大户,这小事去赌气误了收成是不值得的,打官司一启动就是三到六个月的审理期限,搞得不好一上诉就是明年的事,花时间、花精力、花钱,各人都放在心上惦记不值当!陈书记你们还是用点功夫治调委员会认真处理下,如有必要,村治调委到法庭去参加他们的调解程序也行,民风淳朴也是我们村级治理的一个目标呢!张组长补充说道。
我就相信张主任这句话,有村委会参加的调解一定有效!功德先生高兴的说。


八、
中秋节、国庆节很快过去了,天气的热度渐渐降下来了,秋收的场面热闹而又辛苦,拖拉机、小货车和其他的农业机械都下到田野里,一阵一阵的轰鸣。有的庄稼收获回来后摊在场院里,老人们积极的帮着整理和堆放,他们一生都在这样干,是他们作为农家人的习惯,从来没有放弃。现在的农村七零后算是硬劳动力,八十年代生的人们大多在外务工,此外就是留守儿童和照顾留守儿童的老年人,这就是现状,只是到了春节前后,家家的场院上停满了小汽车,才昭示着家庭团圆的氛围。象陈平那样有技术又灵巧的年轻机务员,没有合作社保底的五万元工资,他也不会呆在村里。
庄稼被收割完毕后,只剩下土地赤裸的躺在那里,土地上看不到一点水分,连着收割后的秸秆颓败不堪,春华秋实完成了一年的使命,它永远是那样无私,周而复始永远被人们耕种,毫无怨言的奉献着它的身体哺育着荷花村一代又一代的人们。
陈铁桥收到了好消息,得孙子了!儿子在武汉读书工作,然后买房结婚都比较顺当(方言顺利),近期要安排时间去看一看,立芬说家里秋收事情多,自己一个人去,但是陈铁桥是一定要去的,孙儿是自己家血脉的延续,他无论如何都要见一见,得到信之后他立刻要立芬用手机转给媳妇一万块钱表示祝福,她们在电话那头推拉了一阵子儿媳妇才收下。立芬觉得幸好亲家是武汉的退休工人,有时间照顾她们,要不然她早就要去的,并且这一回去了要好生在那呆上一段时间陪陪孙子。在得到信的一瞬间,陈铁桥的心态似乎变得老态和沧桑了,新生命来了,自己可能也真的在往衰老的方向走去,这是大自然的规律,无法抗拒,他甚至想了想儿子上大学那年自己和立芬去送他到武汉那年的夏天,动车都没有通,也就是十多年的时间,就象是一眨眼的功夫,时间过得真快,它不会等任何人。而立芬的快乐和感想却是儿子视频中传来的孙儿的长相,分析着小生命未来的福分,她琢磨的事情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九、
其实赵国这两年有些背时(方言运气差),种作物没踩在点子上,幺九年种了一百亩白菜,收成好却因为疫情的原因卖不掉,还是自己在城里头的战友们帮忙联系捐了出去,好在政府记得他的好,疫情结束了送来了十万元的慰问金,还上了电视做为抗疫先进人物进行了报道,心里算平和了一下,去年和今年自己认定白菜的行情不好,改种了小麦和水稻,眼前白菜人家贩子到田间来收都是一块钱一斤,水稻和小麦却没有好价格,这损失只能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吞,怪就怪自己没有个科学的市场判断,而且飞机洒药又和刘俊平发生了矛盾,想起来就觉得倒霉,本来准备一口气赔偿刘俊平一万块钱算了,但是妻子金兰却不让,反反复复落得个不好看,周围的乡亲也觉得自己是个笑话,钱是个小问题,但是味口(方言面子)却丢了。现在按金兰的搞到法庭里去也没个结果,挂在那儿上不得,下不得,只得晦气的扁在家里抽烟。小雪、大雪的节气过得好快,听讲说种南瓜的价格已经涨到六角多了,一想自己和亮伢子他们都是般般重的人物,人家在家里偷偷乐着数钱,他只能躲在家里叹气,他又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将烟头子扔在地上,又用脚狠狠的搓了几遍,他也晓得这晦气也不是轻易就搓掉的,总得有个解决的办法。
尚平到村委会讲到赵国他们这个纠纷时要定个时间和地点找两个当事人调解一下,陈铁桥想了想说,我们还是上赵国家坐会儿,解铃还须系铃人,结在他那儿,毕竟,他给人家写了协议办了手续,面子上给足,只要他下得了台面,也许就好办了。
尚平和先忠说我们真没想这么仔细,他们两个人可能一见面就会吵架,那解决不了,先一个一个讲妥帖了才行。
三个人到了赵国家,直接原原本本将功德先生到村委会说的请求也讲完了,老是这样犟着,都憋在心里不舒服。
那赵国见陈铁桥他们来了,实际上也想找人诉说,就指着这事情是金兰的主意,没有她在旁边作怪,肯定是依照协议将钱把了的。
先忠说你们家到底是你做主还是姑娘婆做主,这事也闹得够大的,搞到法庭里去了你怕是蛮大个好事,又伤精力又花钱的呵!
赵国说我都晓得,但是那虾子死的和我的飞机洒药有没有因果关系还有得一说呢?这可是我请的律师说的。
陈铁桥说我也说一句,你请律师是不是要花钱?
赵国说是呵,律师一启动诉讼程序要收费的。
陈铁桥说那律师收费了,是替你讲话,也就是依法律规则的层面帮你讲话,讲的目的就是不支付那一万块钱是不是?
赵国说是呵。
陈铁桥说那么你已经支付过那一万元算不算你赔偿给刘俊平的?
赵国说是的。
那就好了,你签了赔偿协议,答应给人家赔偿钱这没有问题吧?!肯定人家虾子死了你才会答应和人家签定赔偿协议,并且你也赔偿了一万元,还答应另外一万元缓几天赔偿。那一万元不赔偿,就是你只履行了协议的一半,可是你自己否定你自己认可的事情了,你的信用,你的面子都可就打了折扣呵?做事情要讲个亏赚,你追求真理要打官司我也拉不住,但是我只觉得对你赵国来讲不值得!
讲了一通赵国看样子似乎有些松动了,又嘟囔着说那刘俊平为了钱不讲乡亲感情的一些话。
尚平说如果没有那个协议,你还有些讲头,现在闹来闹去最后损失的都是你的名誉,你是种植的大户,还上过电视,得过市里的嘉奖,镇上的种子农药铺子哪个不买你的帐,一个电话都可以喊十多个钱(方言十几万元),男子汉一个唾沫一个钉,不履行协议就是你不讲诚信!这万把块钱你干脆点,没有的话我给你借,把这个事情了结了,明年好生种一季粮食就出来啦!估计尚平这一番戴高帽子(方言褒奖)的话说得赵国有些释然了,狠狠的吸了口烟算是点了头。


十、
其实秋收是每个农家人的事,所有的庄稼人都等着这个季节呢!收成储存在家里或变成钱装进荷包里。这之后就是冬播(播种),小麦下了种,油菜栽种了,再就是相对漫长的农闲,等着来年的莺飞草长,油菜花开才会忙起来。
江堤上车水马龙,外地开进了不少半挂车,亮伢子的超市和餐馆也成了调集南瓜的信息点,刘苗也多了些生意,相邻村子里的南瓜也都在陆续集并的过程中往外地调出。王长斌和周云统一了意见,将屯的四十万斤南瓜全部售出,价格已经达到七角一斤了,和以前的期望值已经相当的接近了,这次转运的过程里发现了将近百分之六的损坏率,当然这和七角一斤的价格来说算是九牛一毛,冬至过后,随着温度的下降,指不定保管不善也会造成更多的损失,王长斌做事总是那样保守,还把疫情的原因也要考虑进去,已经可以了,种南瓜的成本已经在前几茬的收获中早就挣回来了,这几乎是赚的净钱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周云也是这样想的的,很是满足!钱只有装在自己口袋里头才是真的。亮伢子的屯集也没有继续的赌下去,南瓜虽然禁得住放,但是毕竟离过年只有个把月的时间了,还有好多不靠谱的因素,总之亮伢子这个举动差不多带动了所有的南瓜种植户,卖出的越多相反人家外地的商贩越觉得好办,只认几个大些的屯集户就能大批大批的往外运输。
刘俊平没有出面收赵国的一万元赔偿款,而是托中间人刘金山去取的,并且带了话,事情已经结了,委托刘金山出面请村里帮忙说和的一桌客,这个钱由他出,双方都要到场,还要接功德先生和张组长参加。村里的纠纷归于平静,这让陈铁桥很高兴。
村两委班子的选举工作也按部就班的顺利完成了,荷花村的班子成员在选举中没有一点变动,对结果张组长也很高兴,开会时跟干部们说如果没有老百姓的信任,他们就不会给你们举坨子(方言拳头),这个信任来之不易!当干部如果没有作为,不替群众着想,人家才不会投你一票呢,不干点实事,再怎么说也不会赢得群众的信任,村里要发展,下一步,事情多得很,责任重得很哩!
立芬在武汉儿子那住了十多天就回来了,好象话也多起来,说在家里跳广场舞熟练得很,到了武汉也跳,可是同一个音乐总是跟不上节奏,搞了好几天才适应。又问陈铁桥你看我身形也没有变化多少呀,可怎么就是没有女亲家显得年轻呢?陈铁桥说亲家那不是年轻,那是人家有气质!知道吗,大城市的人生下来自然就有了城市的气质!立芬还有了新的奋斗目标,说还搞个三五年争取在武汉再买个小点的房子,过几年都搬到儿子那去住,我们去儿子那儿养老,还可以帮忙接送孙儿上学放学,过几天消停(方言清闲)日期!陈铁桥说你在那住了几天净说些痴话,武汉你住得好吗?那么大,你连路都不晓得!其实他内心里觉得,这又有什么不可能呢?(全文完)